晚上,我把早上的事情轉述給友人聽。一開始簡單的聊 聊她的近況,還有雀斑--那隻小貓。到後來講到了關於光跟距離,以及雀斑女孩目測的十光年。十光年是很了不起的距離,尤其對於人類來說。雖然對於宇宙來 說,時光年的距離差不多跟指甲每天變長的尺寸差不多而已。偶爾還卡著些污垢,必須把那些距離費心的消磨掉,才能保持生命的整潔。不過生命的距離,人與人之 間的距離,要如何消磨才不會堆積黑色的殘留物,卻讓人費解。沒有任何一種工具,能夠伸進去縫隙之中,確實的清理它;也沒有一種工具能阻止距離慢慢變長。友 人毫不在意的抽著香菸,藍色的菸盒子上的透明塑膠膜反映著白花花的日光燈。但他還沒對我說的話作出反應,所以我就繼續往下說。
最 近已經不知道第幾個人問說:「欸,你最近是不是比較憂鬱呀。」雖然是這樣子沒錯,但這陣子的確比較沮喪一些。如果沒辦法的話,就去想像憂鬱的形狀,幻想憂 鬱很美麗。應該要是藍色的,像水面璘光般變換著樣貌,碰觸之後會滲進去皮膚很深的地方。但絕對不會進去更深的部分。我低著頭看著變長的指甲,用另一隻手的 食指摳弄末端接縫處中的黑色污垢。等到這些東西把距離給填滿之後,我們就再也看不見彼此。像被封在土甕之中的黑色甲蟲,無助的在邊緣爬行、翻滾,然後接受 這樣的存在。我必須要盡快擺脫這陰鬱的氣氛才可以。欸,你還是說些話會比較好吧。我可是很認真的在說一件很認真的事情吶。
「嗯, 但怎樣都無所謂吧?」又來了,怎樣都無所謂。他搔搔脖子,從陽台上跳下來,把放在陽台上的打火機放進黑色燈心絨長褲口袋中:「如果你那麼在意的話,為什麼 不去做些快樂的事情呢?跟朋友去旅行、認真的追女孩子、到PUB或是酒吧結識新朋友,沒必要去想像憂鬱的形狀吧?」不,當然有所謂囉。如果可以我也想要生 命中充滿喜悅,只是我所談論的並不是憂鬱本身這件事情,而是『距離』吶。十光年的距離噢,用光速也必須要漂浮十年才會猛然撞上的距離噢。中間的距離長得有 夠浪漫,因為浪漫的事情所以心神沉澱下來,想像些抽象的東西--好比憂鬱,應該也不為過吧。
我必須承認,剛剛說話確實有些 亂七八糟,甚至自相矛盾。真是對不起,是我不對。那麼,能夠好好的聊聊關於距離的事情嗎?朋友點點頭,大吸了一大口香菸:「距離吶,很迷人的問題是吧。只 是一時之間我不知道該怎麼進入這個話題。但關於她說:『你的光芒十年後才會被看到。』這句話來說。它反面的意思是不是,你必須花費十年的時間,才能看到現 在這個世界的樣貌。也就是說,十年之後你才看得見那些人的動作還有臉龐。如果是這樣子的話,也難怪你會顯得格格不入。關於這一點,你可能要提早做好準備。 若他說的沒錯,你的時間扭曲才剛開始而已,或許是緩慢進行也可能是指是一瞬間罷了。但是你跟世界的關係,會在這不知不覺中產生奇怪的作用。」
友 人說,『你的存在』與『別人存在』意義上的時間的差距,會在改變前與改變後形成極大的落差。就像地殼上忽然隆起的懸崖,要銜接兩者又不顯得突兀的話,說不 定你們中間的時間會因此被拉長。說起來真的很抽象,我也不是很清楚到底怎麼回事。我完完全全只是在瞎說而已,希望你不介意。我說:「不會,完全不會介 意。」他說,很好。在我的家鄉那裡,偶爾也會有時間錯開的狀況。可能肉眼看不到,但是你能感覺到有條很平滑的曲線介於你與對方之間。因為那條界線的緣故, 在同一個空間中看起來,對方就像是時間哈哈鏡所倒映出來的荒謬影像。你在別人眼中,也可能如此;極為荒謬。當然啦,你看大家也是一樣。搞不好這就是我們如 此憤世嫉俗的緣故,因為我們都沒真正看透一個人在時間中的樣貌。不過千萬不要誤會,不是所有憤世嫉俗的人時間都有問題,一定有些人是性格上存在著不可抹滅 的記號。
我說:「好麻煩的事情,怎麼想都搞不清楚。只好等待霍金來告訴我們答案了。」那個理論物理學家嗎?我說,是的。友 人哈哈大笑,就算他說得很淺白,我們可能還是聽不懂吧。什麼黑洞跟什麼超弦論的,完全都不明白。我忽然想起了什麼:「搞不好所謂『存在意義上』的距離,並 不是線性而是蜷曲在身體之中。是個隱藏的維度。」
友人拿出打火機又點燃一根香菸:「我知道我們能問誰了。」友人把香菸放在嘴邊,一口也沒抽的笑著說:
「那個山間的幽靈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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