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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3月11日 星期五

1/29短記

友人。嗯,友人。他說他從故鄉回來,手機確實的拿到 了。謝謝你噢,他說。我用左手的拇指跟食指旋開瓶蓋,然後點頭說,不用客氣。我們有一段時間沒見面了吧?對呀,自從你說你生病之後就把門關得緊緊的。想一 想還是不要打擾你,於是就默默的消失幾天,並趁著這個機會回故鄉看看。你的故鄉嗎?是呀,我的故鄉。話說回來你有多久沒回去了呢?我想一想,實際上算起來 大概有一年左右吧。因為過年逼不得已才回去的噢。但對我而言,嚴格的算起來,那個在我心目中溫柔的晚霞的故鄉--已經死掉了。「死掉的故鄉嗎?」友人敲敲 藍色的香菸盒子,笑著說。我回答,對呀,所謂的故鄉是怎麼回事呢?不就是跟自己友所羈絆,而且值得"回去"的地方嗎?或許說是家吧。但是沒有辦法,家這種 東西已經四分五裂了。寂寞的爺爺從寂寞的房子被移到寂寞的安養院中。嘿,想起來真的很讓人難過。花了大半輩子打拼掙來的房子,被自己親生兒子拿去貸款賭 博,連留給叔叔的房子也沒有辦法住在裡面。你說,這樣是不是讓人很悲傷呢?

你不回去看他嗎?我知道你很在乎他。我搖搖頭, 嘆了一口氣:「完全沒辦法噢。現在正要忙重要的事情,是一個展覽噢。當初誇下海口說要做出九件作品,現在只進行到了第三件。」而且,如果可以的話,真不想 要回去。友人不解的看著我的臉:「為什麼呢?」我說,回去面對家的殘骸,眼淚只有在心坎打轉的份。

雨又開始下了,凌晨四點 半。藍色的瓦斯火焰,啪的聲響在走廊上傳來微弱的回聲。友人用手遮著風,點了老半天。啪、啪、啪……好不容易才將香菸點著了。他深深的呼了一口氣,緩慢的 把菸吐在空中。白色的牆上,龜裂地方露出灰色,茶色的蛾像是睡著了那樣趴在牆上。「總不能不回去吧?」友人問。我說,是呀,總會有要面對的時候。畢業之後 你要幹嘛,他問我。當兵吧,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你們這邊的事情真複雜,他說。我苦笑的回答,沒有辦法,畢竟這裡是現實世界,不是夢呀。是嗎,但夢裡面也會 有各種麻煩的事情噢。怎麼說,我問。最明顯的就是事情一點邏輯都沒有,這不是很讓人傷腦筋嗎?我哈哈的笑了出來,是嗎,我以為這樣蠻有趣的呢。友人聳聳肩 膀。說到家,你有家嗎?友人回答,沒有。

我們就這樣默默的坐著一陣子。我想著方盒子的事情,還有雀斑女孩的事情。

2011年3月10日 星期四

5/8失眠與蚊子

五月八號,星期天。

整 夜失眠,沒有咖啡與茶仍然輾轉難眠。友人早在十點左右離去,那時候的氣溫相當適合離開。「先走啦,這樣的天氣不散步就太可惜了。」友人一邊這樣說著,一邊 把香菸踩熄,轉過身後瀟灑的擺一擺手,就這樣離開了。接下來我起身,打了大約三隻左右的蚊子,其中之一破開的肚腸濺出鮮血。手掌中間開了一朵小小的紅,濕 滑地粘著蚊子的屍體。這是怎麼樣的感受呢?雖然不知道那是誰的血,但極有可能『是我的』吶!從我身體中被抽出,並且進入另一個生物的體內,再被我殺死,用 一種好像是屬於它的東西的姿態被解放。這不是很奇怪嗎?總而言之,在朋友離去到天亮以前,我一直想著這樣的事情。

後來天就 亮了,五月八號的太陽正式降臨。但是,關於五月七號或者五月六號的太陽我卻是一無所知。它們是怎麼樣來的,或者怎麼樣離開,都在我沒注意到的時刻已經就定 位了。這種感覺好像是,一邊想著事情一邊走到教室裡頭,才發現大家已經坐在自己位置上把課本攤開到正確的頁數,老師已經在黑板上寫下重點或是考試會考的東 西等等。美好的假日就這樣開始了,索性在床上看一看書,等到九點左右到超商買個早餐,最後不吃午餐安心的睡到太陽下山為止。之後,友人可能會到來,我們就 會很仔細的討論關於蚊子肚子裡面自己的血液這件事情。又或者在睡覺的期間,雀斑女孩會打電話過來,興奮的說著:「我已經完全掌握作捲餅的訣竅了,過幾天來 吃吃看吧。」雖然說雞肉捲餅很吸引人,但我想我還是懷念她的三明治。

「五月了噢。」我這樣想著。螢火蟲也該出來了吧。

在 世界背後的某種機械齒輪,已經把生活矯正到正確的位置上。一週打兩次工,上一堂課,在夜裡偶爾跟友人說說話,在假日的白天偶爾跟雀斑女孩碰面。可是,怎麼 說呢。總覺得,眼前這個世界『做得太像了』--跟三個月前的世界,太像了。而中間遺漏的空白,反而讓我搞不清楚一切怎麼發生。雖然說生活這樣延續下去,維 持著應該有的樣貌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不過總覺得缺少了明確的『在場』感受。也許這就是謊話的真相。用一個又一個謊言,彼此包覆著存在意義。在我們適應上 一個謊言的時候,又會有新的謊言推翻前者。世界背後的機械齒輪,於運轉後重複且週期的告訴你:「我剛剛是開玩笑的。」但是關於剛剛的剛剛,它一點也不在 意。總之它依然會如此穩定的運作下去,不停生產新的玩笑。

如果世界真的被毀滅了的話。嗯,我是指「自己的世界」,連同包覆 著存在意義的謊言一起摧毀掉的話。最後攤在自己手上,被解放的一朵紅,到底應該歸咎於誰。被摧毀的世界,大概會永遠停在被毀滅掉那個瞬間的時空中,不停對 未來的、還未曾存在著的毀滅者投以無辜的眼神。我想,十光年的距離,搞不好能夠有效應對這種狀況吧。當然,也可能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理想罷了。關於這方面的 事情,果然還是要等幽靈出現才能有所解答。或許、或許,她就是曾經毀滅自己世界的那個人。所以身體才會被留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吧。

要怎麼毀滅呢,這還是一個問題。

我 在星期天的早晨緩慢移動著,時間滴答滴答的走。腦袋想著這些奇怪的事情。中間也試著轉移方向,想想色色的事情或是NBA的總冠軍賽。不過最後還是會回到從 手掌中那一朵紅裡,所開出的詭譎花朵。無論是關於世界背後的機械齒輪、毀滅世界當下或之後的光景,都與被打死的蚊子脫離不了關係。

在早晨的房間中,孤零零一個人想著這些事情。

5/3與雀斑女孩見面

雀斑女孩說:「約在淡水吧。」

下 午五點左右,從住處出發,天氣有些陰鬱。過了紅樹林之後,嘩啦啦的下起雨來。從像薄霧一樣的細點,慢慢擴大為斑點似的花樣,斜斜落在灰黑的柏油路上。淡水 河上舖了一層淡淡的水霧,遠方建築則攀上了密密麻麻蟻蠶般的黑點。行人撐起了傘,原本鮮豔的花樣在雲朵的陰影下,褪色為泛著藍光的蕈類。在錯肩時,散落滿 地屬於這個季節的孢子。雀斑女孩撐著黑底白斑的傘,站在建設中的大樓旁小小的公車站牌前。她看到我之後,墊起腳尖朝著我揮手。

「嘿, 好久不見。」她說:「吃過了沒有?」穿著黃色運動服的學生們,背著書包成群從身邊走過。我雙手插在外套口袋裡,聳聳肩回答:「還不餓,你會餓嗎?」她嘻嘻 的笑著,也還不餓,下午吃了太多的捲餅。你自己做的?對呀,很厲害吧。不過做了幾次都失敗,等我練成之後再請你來試吃。沒問題。酒窩過得好嗎?沒什麼改 變,倒是最近牠過得可幸福了。「為什麼?」我們一邊走一邊聊著,身體漸漸被熱鬧小街的燈光包圍。因為捲餅呀,只要做起來不順利,就把它弄碎跟鮪魚罐頭放在 一起,酒窩就吃得津津有味。的確是幸福的貓,我笑著說。

你呢?過得怎麼樣,一段時間沒連絡了吧。是呀,我說。不過實際上也 不知道自己到底過得怎麼樣,可能才剛過了某種過度期,所以也不知道該怎麼判斷。雀斑女孩點點頭,用力的拍拍我肩膀:「沒關係,好好振作吧。」我大笑著: 「你少來。」接著她低下頭跟著笑了起來。我們走了一圈,但什麼收穫也沒有,沒有炸花枝丸也沒有淡水阿給,連酸梅汁都沒有。最後我們回到了會合的公車站前, 決定到捷運站旁的露天咖啡座去喝點什麼。雨忽大忽小的,風也是。像搖擺不定的颱風中心。

溶化的北國人是怎麼樣呢?大概像冰 塊吧。變成一小攤透明的水液,然後在這種天氣跟雨水一起被搞混。最後什麼都忘記了。不過只要一想到北國人的陰莖也是如此,就覺得有些噁心還有一點可憐。 「唉呀,這孩子身為男人的驕傲,就這樣被弄得零零碎碎任路人踐踏。」我這樣想著,而雀斑女孩哼著hey jude。我們在靠外面的位置坐下,各自點了個甜甜圈。發著藍光的蕈類來來往往,遠處傳來拉下鐵門的聲音。咖啡的熱氣在眼鏡上起了白霧。她用手撕下甜甜圈 放進口裡,輕輕咀嚼著,偶爾停下來說說關於捲餅口味的事情。

我們對存在的意義隻字未提。

像葬禮一樣的海嗎?雀斑女孩跟友人的腳印,散落漂流木與玻璃碎片、塑膠垃圾的海灘。她的雀斑在陰冷的雲朵下,變得模糊不清。想伸手觸碰那位置,雀斑的位置。但我只是靜靜的看著而已。

「怎 麼了嗎?」雀斑女孩問。不,什麼事都沒有。「還活著嗎?」他偏著頭問,垂下的髮絲因為雨水貼在臉頰上。當然還活著囉,怎麼了嗎?不,什麼事都沒有。我們忽 然沉默下來,好像錯了話題般有些尷尬。我一邊吃著甜甜圈,一邊喝著咖啡,一邊用眼角餘光觀察雀斑女孩的反應。她用懷疑的眼光看著我,最後下了決心似的,把 兩隻手掌貼在我臉上。

我嚇了一大跳,但卻靜靜的不敢亂動。咬到一半的甜甜圈停留在上下臼齒中間,黏呼呼的貼在之間。大概停留了五六秒左右。「嗯,還活著。」她感到滿意之後,才把手收了回去。雨慢慢的停了。河邊什麼人也沒有,填海的機器像失聲的野獸頹著身子。

我跟雀斑的女孩又走了一陣子,沒多久天色完全暗了下來。

「有空來看看酒窩吧。」她說。我說,好。

然後我們在捷運站前分別。

5/2睡到荼靡

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幾個月了。春天在我沒注意到的時 候,隨著忙碌與渾渾噩噩的日常流逝了。注意到的時候,台北花博已經落幕,中間存著著一些虛華的美好以及不美好的虛華。那期間我發生了什麼,或者過著什麼樣 子日子,實在想也想不起來。彷彿只有三個季節輪替般的,從夏天開始,從冬天結束;或者是從冬天開始,在秋天結束。流沙般的流沙與落葉似的落葉,都在煙霧般 的煙霧中變幻為生活般的生活。只有我知道,那只是披著生活外皮的悲觀意義而已。像是高速行進的列車,忽然被時空所凝結一般,以額外/虛幻的方式衍生新的時 空罷了。注意到的時候,已經穿起短袖上衣,並把厚重的棉被塞進壁櫥上層。

五月的第二天下午,把積欠的電話費繳清,花比平常多的時間洗了個澡。

「五月了噢。」我這樣想著。一切的影像都漸漸真實起來。

夜晚降臨時,住處附近起了淡淡的霧。友人從淡霧中走來。

好 久不見了,我說。比起上次,的確是好久不見。靜靜的沉默著一小段時間,像是化解尷尬般笑了出來。你的菸呢?我問。「在口袋裡。」他用手指敲敲口袋,發出扣 扣的空洞聲音:「但現在還不想抽。」是嗎?我以為你戒掉了呢。友人哈哈的笑了出來,我才以為你戒掉『什麼』了呢。「什麼『什麼』?」沒有嗎?他說。在靜默 的時間裡,他慢慢點了香菸,慢慢呼吸著。我拉開可樂的拉環,靜靜看著友人吐出的煙霧在燈光下化作記憶的痕跡。關於存在的意義,我們隻字未提。你知道嗎,雀 斑女孩跟北國人在春天過了一半的時候分手,冷冷靜靜的沒掉一滴淚。那是在春天中間發生的事情。友人說起的時候,我也只是冷冷靜靜的吐出「是喔」兩字。

有某些歪掉的軸線,正以奇怪的姿勢回到原本的位置上。

在 中間,原本的位置究竟由什麼東西所填補,實在難以想像。所能感受到的,只有歪掉的軸線在扭動時所發出的聲響。像老舊纜車或是停止運轉的兒童樂園,被風吹動 而搖晃時,所被召喚的記憶。就這樣像以前那樣運動起來吧,平穩且順利的運作著。可是實際上,卻又過分辛苦、吃力。香菸的灰燼從尖端落下,不動的手指變成以 影像為台座的雕塑。內心剛興起了『如果會彈吉他該有多好』的想法,卻又如浪花般從沙灘邊緣退去。

友人繼續說著,中間我跟她 出去過幾次,到海邊去。關於我們三個人的海。「在她分手之後嗎?」我問。是呀,友人說,可惜你沒有來。還愉快嗎?還過得去,但氣氛有點像葬禮;陰冷的天 氣,兩個人一言不發的看著大海,然後明確的知道到底少了什麼人在場。我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出來:「真是不好意思。」友人笑了笑,轉過身把背靠在陽台上,我 蹲在地上低著頭觸碰可樂罐上的水珠。友人深深吐了一口香菸:「沒辦法噢。什麼消息都沒有的消失了,就算知道如何找到你,也不願意打擾。」萬分感謝,我由衷 的回答。但現在我又回來了,坐在與三個月前同樣的位置上,跟你說著話。那她還好嗎,雀斑女孩?友人回答:「看起來應該很好吧。」為什麼會分手呢?「沒有為 什麼呀。冬天過了,關於北國人的一切就會溶化。這不是理所當然的道理嗎?」友人:「這是她的說法。」說得也是,很有她的風格。後來,我們沿著海灘走了一陣 子,實在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說得也是。

春天就這樣過了,錯過了最美好的季節。甚至不被賦予 任何對美好季節的想像。像是死掉一樣,如我所願的消失,然後像什麼都沒發生過般地出現。凝視著被稱之為美好的腐爛痕跡,緩慢地從四月的最邊緣滑下。我們都 很好,我們都在荼靡之時醒來,我們不曾有過綺麗的幻想。在以光年計算的距離外,呼吸著、行走著。夜風逐漸變得黏膩,提醒我們所擁有的記憶;關於海、關於存 在,可能還關於友人與雀斑女孩。然後在頭髮扎到眼睛的時候,也提醒了我過去的幾個月中,我其實一直都活著。只是我不知道罷了。

記 憶被回溯到一月的最後一天。在房間角落與幽靈擁抱,手指穿透她微弱光芒的頭髮。在黑暗中選擇沉睡,或是某種取代哭泣的方式。指尖沾了些形而上的海潮味,而 她承諾了一些超越謊言的話語。我們都不確定彼此有沒有能力承擔,就任它落在纖細的繩索上。在穿越涵洞之後,勇氣又化作零碎的感性落下。無聲地打在我們身 上,我無法將她抱得更緊。每越過一點點,她就更顯得虛無。如此下去,我終究得面對只有自己是真實存在這個時空之中。影像與本質的荒謬,將不留情的擊潰我們 之間的聯繫。

「什麼都別說。」幽靈小姐把頭埋在我胸前:「就在螢火蟲的季節醒來吧。」

欲出口的話語化作一盞糊掉的燭火,搖晃、熄滅。

1/20實話

收到你的回信之後,我一直猜想你到底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情嗎?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直覺卻告訴我一定幫不上忙。但如果有什麼能夠幫得上的話,請不要客氣。該怎麼說呢?你的信噢,讀起來好像遺書;什麼存在的意義我才懶得理他,沒必要一直追逐自己的影子、追自己的虛無、追他媽的形而上的紅羅蔔。任何人聽到這種話,一定都會嚇一跳吧。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呀?



這禮拜二,雀斑女孩打電話跟我約了時間:一起午餐吧,有點擔心你。還來不及拒絕,他就掛了電話。今天的下午一點鐘,他穿著米色的風衣外套到約定好的地方,嘿的一聲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過得還好吧。」馬馬虎虎,我說。然後他淺淺的笑著,彷彿看穿了什麼秘密。我知道大概什麼也瞞不了他,但還是不願意那麼乾脆的承認自己一部分的懦弱,所以就彎彎曲曲的繞著路。下過雨的地面,已經有些地方乾得差不多了。灰色的雲像是髒掉的棉花在天空中漂著,遠方的山透著某種細膩的情緒,然後在空氣中渲染開。有想吃什麼嗎?「吃義大利麵好了。]他問。我說,好。然後牽了機車,拿出安全帽給雀斑女孩。她調整了一下帽帶的長度:「今天天氣好多了。」是呀,也比較沒那麼冷了。他坐上後座,輕拍我的背:「走吧。」



我們選擇了一間附近便宜的義大利麵店,有藍色的帆布屋頂。在餐桌上,我假裝沒事的喝著紅茶,他則自顧自的說起收到信之後的事情。「神經病,快點餐吧。」我說。他嘖了一聲,接過菜單,一邊看著一邊用懷疑的語氣說道:「真的沒發生什麼狀況嗎?」沒發生什麼事呀,只是偶爾會胡言亂語罷了。他賊賊的笑著:「該不會跟他吵架了吧?」不,才沒有這麼一回事呢。那麼一定是遇到幽靈,然後聽到他說了一些什麼讓你鬱悶的話吧。我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女人的第六感真的很可怕。



某種程度來說,我跟幽靈同居了。這樣說不知道有沒有錯,這種事情也不知道方不方便到處亂說。畢竟這不像是說:嘿,我跟一個新認識的女孩同居了。這麼簡單的事情。唉唷,哪邊認識的呀,漂亮嗎?喜不喜歡吃蛋糕?絕對不會這麼簡單。哇靠,是貨真價實的幽靈嗎?假設是村上春樹的話,肯定會在「貨真價實」的下面加上小黑點。用以加強語氣。然後接下來,大概就是:你在開玩笑吧。不然就是在哈哈大笑之後說著那我一定要見識看看之類的話。雀斑女孩的話,一定屬於後者。服務生用托盤把義大利麵送上來,雀斑女孩在上面灑了起司粉:「怎麼不說話呢?」嗯,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比較好。我想了一下,用叉子捲起義大利麵,在盤子中旋轉著:「如果存在意義本身是謊話般的存在,那麼像實話般的存在是什麼呢?」幽靈小姐跟你說的?我點點頭:「沒錯。」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但應該跟謊話本身是相對的存在吧。「廢話。」我說。



話題到這邊就停住了。幽靈小姐漂亮嗎,他問。我說:「應該算是漂亮那一邊的吧。」那你有沒有試過對他做些色色的事情?我說,完全不可能。我又不是幽靈,怎麼可能摸得到幽靈。那你有想過類似的事情嗎,與他接吻或是摸摸小手之類的?我放下餐具,舉起手投降:「我認輸了,如果是男人的話看到正妹多少會有點念頭吧。」雀斑女孩嘻嘻的笑了出來,然後捲起一小團麵條放進嘴裡。他問:「只要到那山上就可以遇見幽靈嗎?」我說,不知道,搞不好他離開那座山了。是嗎?那他會到哪裡去呀?如果是我的話,我願意收留他噢。然後讓他跟酒窩當好朋友。你想多了吧,貓不是對那種東西很敏感嗎?而且總不能讓北國人知道說,噢房子裡面住個一個女幽靈呢!正常人肯定會受不了的。「也是,」雀斑女孩咀嚼食物,一邊用叉子插起蔬菜:「畢竟他是個無趣的人。」他慢慢的把食物吞下去,喝了一口紅茶,又把蔬菜放進嘴裡津津有味吃了起來。



謊言般的存在意義,就像棉花般的雲一樣,他還是雲,只不過像是棉花一樣而已。所以存在的意義肯定不會是謊話,而是存在的意義。不知道是從哪時候開始。在我很小的時候,所有東西都好真實,非常確定自己參與著世界。但是有一天,忽然感覺哪邊不太對勁。好像被透明的塑膠膜給包了起來一樣,雖然東西就在眼前,但中間好像隔了些什麼東西。不僅如此,連聲音還有物件,都變得相當二手。或許,存在的意義在那時候耍起了嘴皮子。真實與現實慢慢的錯開。說實話,感覺相當迷幻,一切都像在半夢半醒間看到的影像。



吃飽之後,我們各自付了帳。在附近的咖啡店坐了一下子。天慢慢的暗了下來,灰色的雲朵被夜色染上了淡淡的紫色。我拉起外套,感覺到氣溫的變化。我閉上眼睛,感覺一陣天旋地轉,被吸到自己裡面的裡面去了。睜開眼睛,又慢慢的被釋放回現實的世界裡。黃色的街燈,還有拖長尾巴的車燈,在道路上來去。想像著自己是用什麼樣子,坐在這個地方。資訊變成影像,影像又與身體疊合。雀斑女孩用手肘撐著桌面,打了個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