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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12月30日 星期四

nowhereland issue no.1 ( packaged )

民國100年創刊首賣!



2011年1月3日   星期一     pm12:30     

台北藝術大學美術系館門口


nowhereland將在晒得到陽光的臺階上與你招手 ~!



nowhereland 創刊號 issue no.1 ( book images)





外封面(正) the outer cover(front)


外封面(背) the outer cover(back)






想像一個地方,那裡沒有印刷品.
imagine a place,there is no issue.



打開書(半機密) open it( half in secret)






裡面的小冊子 the inner booklet







打開小冊子 open the booklet





蒙古特輯 special issue: Mongol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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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11月9日 星期二

在蒙古降落

宋艾凌
撰稿協力:胡瑞真 陳秋語 劉亦玲 闕巧涵 謝愛昀 高樹邦


如果未來的我們沒有成為研究生踏入社會,這就是人生最後一個暑假了?這麼講太可憐了,誰說以後就不能出去玩?噓,年輕人最怕被冠上遊手好閒的頭銜......自己想要的事情自己規劃,就說長大了,你們管不著了吧?再者,默契這麼好,同學怎麼不相約一下?
六月底"誓言要去尋找水草豐美之地"時,就已得知另外一批人(陳秋語 劉亦玲 闕巧涵)要過去外蒙,這批人在出發前也曉得謝愛昀要去,儘管他們沒有一起策劃行程,中國那麼大,這兩組人巧遇在北京。在’’獨行俠文化’’下的影響,彼此在系上相見機會不多,就算共同修習某堂課似乎也要相約出席才能碰個面,依稀耳聞某某去蒙古或某某某從哪裡回來,通常是三四手消息。回到台灣之後,我發現胡瑞真的臉書有內蒙古的照片,大吃一驚,她離開蒙古那天就是我們到達蒙古的當天嘛。什麼時候蒙古旅遊變成潮流了......又過了幾個禮拜,拜臉書所賜,看到高樹邦的動態「在蒙古上網」,怎麼你也去了?我們幾個在蒙古來來去去簡直像是約好的一樣。7個北藝美術系大四的學生跑去蒙古,五種不同的路線,甚至在旅途中巧遇。一張與天際線的合照說不完路上的點點滴滴,囉哩囉嗦的旅事都在這裡。



官辦菁英之旅
胡瑞真
時間:2010/7/10~7/20
位置:中國境內的內蒙古。錫林浩特、呼和浩特、包頭、鄂爾多斯。
語言:中文。為方便殺價,胡瑞真練了一口大陸腔普通話
旅遊乃是一種機緣:抱著想要脫離現實享受十天不同的生活, 報名內政部蒙藏委員會的徵選, 去內蒙古見識廣大中國內陸,關掉台灣的手機,拋下台北,跟隨中共高幹去旅行。
媽媽怎麼說:「好啊,去啊。」
: 行程中內蒙古教育廳多於飯店宴請,每次都是一大桌十個人都吃不玩的菜,或是當大家都飽了的時候發現其實還有菜一直來,絕對不會餓到!當我提到我在內蒙吃到很貴的羊排,胡瑞真發出驚呼,我以為那是羨慕的意思,殊不知她說"哇……我們好像天天都是這種東西.."而且每餐都有蒙古鹹奶茶,越喝越習慣,最後都還帶了即溶包回台灣哩!
衣:比照台灣,沒有特別喬裝或打扮。
:兩人一房。你可以想像的內地版高級飯店。
:台北—北京(在香港轉機),錫林浩特-呼和浩特,鄂爾多斯─北京 à飛機
當地旅遊的交通,全團20多人由45人大巴接送。大陸方面派出教育部高層接待,車上除了台灣學生和司機之外還有大陸大學教授或學生擔任的導遊一名。此行吃好住好招待周到,除了機票和個人花費之外其他花費皆由蒙藏委員會支出
高速公路上塞車嚴重,牛車卡車轎車貨車動彈不得,蔚為奇觀。
天:天氣相當好,沒下雨,乾熱。氣溫跟台灣差不多,晚上涼快舒適。
地:城市的風景都灰濛濛一片。唯錫林浩特草原和鄂爾多斯例外,她是以前蒙古的首都(現在的政治中心是呼和浩特),鄂爾多斯現在是現代大城市,都市規劃比呼和浩特新穎許多,處處可見設計摩登的房子。呼和浩特的內蒙古博物院很大很新,但外觀簡直是澳門博物館的雙胞胎兄弟。
包頭市郊的武當召是藏傳佛教的寺廟,一層一層爬上去,每層都介紹不同領域的知識,最高層是醫學,氣勢莊嚴壁畫華美,深受壁畫及繪製古法感動的胡瑞真都想去當喇嘛了。
人:由內政部蒙藏委員會主辦的營隊,徵選來自各大學生的報名,主要挑選條件為有跟內蒙古地方大學合作交流之締約學校之學生,若是有剩餘名額再挑選非合作學校學生遞補。
在呼和浩特,他們跟內蒙古的大學學生交流,是行此行的主要目的,這些大學生還帶他們參觀校園,內大學生更熱情的當地方向導去附近的夜市。北方人的外表看起來比實際年紀操老一點,與胡瑞真比較熟的是一個內蒙古大學中文系的蒙古族男生,個性相當靦腆。在內蒙古交流時,他們常會驚訝於「台灣人普通話講得真好」,而且在流行文化上他們也很喜歡台灣的偶像。此後的交流或許將在臉書上繼續。此觀光團每到一個點就會跟當地的大學生交流會面,再由這些大學生接待他們,只有在錫林浩特沒有做交流,因為當地學府較少。除了行程中一定要出席與各學校的晚宴之外,晚上的時間都可以自行吃喝玩樂。
動物:馬,騎馬是一定要的。
歸鄉後:做簡單圖片報告和出席發表會對蒙藏委員會做口頭報告,雖然花了些時間用InDesign整理,但也算感謝這次充實的旅行,內蒙古太迷人,一定都想再去一次。


同床異夢三人行 
陳秋語 劉亦玲 闕巧涵
位置:蒙古國。
烏蘭巴托、哈喇和林、車車、庫蘇股勒、特爾金白湖、木倫、庫蘇古勒湖、色楞格河、布爾根布、爾登特。戈壁沙漠。
時間:2010/7/2~8/7,7/2飛機到北京,7/3搭一天半的火車到蒙古首都烏蘭巴托,中間陳秋語和劉亦玲去了兩段共19天的吉普車旅行,闕巧涵10天,7/30再度坐一天半的火車回北京,8/7回台灣。
語言:身體語言、跟司機、導遊、旅館阿嬤學來的很少的蒙古話、英文(英文主要是跟會英文的導遊、背包旅館的人及外國人旅伴溝通)
旅遊乃是一種機緣:各懷心思的三個人,有對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嚮往,有蒙古只是碰巧我想去到全世界的野望,也有人試圖在旅途中尋找一些人生問題的答案。
媽媽怎麼說:「好啊,去啊。」「是喔...(沉默)」
:都是澱粉與肉,還有優格。齁咻(音譯)是像台灣小攤豬肉餡餅的炸牛肉餅、粗粉(音譯)是馬鈴薯肉炒乾乾的麵、家常牛肉清湯麵、叫做包子(音譯)的餃子、烤羊肉、俄羅斯式大圓硬麵包、各式各樣的甜麵包、鹹奶茶裡放餃子、加很多美乃滋的小黃瓜沙拉、大肉腸...。優格非常好吃且便宜,奶製冰淇淋也是,魚和雞鴨是非常稀少而昂貴的食物,一顆雞蛋比一大碗又香又濃的優格還貴。導遊說住在內陸的(牧民)小孩,也許有人至今都未吃過蔬菜。馬奶酒放在齊腰大木桶裡發酵,由全家人接力攪拌,喝起來酸淡像無糖氣泡酒加點奶味,亦玲巧涵大喝無事,秋語喝了發燒又吐,病了兩天。
衣:第一次當背包客,真的是花枝招展,出國選美...
巧涵畫的蒙古遠征隊
(左起:闕巧涵本人、巧涵的蒙古朋友兼導遊、陳秋語、
司機大哥、坐在地上的謝愛昀的朋友、劉亦玲、謝愛昀)
住:在台灣先預訂了三日的背包旅館,一晚五美金一間八床上下舖那種(劉亦玲在此認識了一對日本嬉皮情侶,他們已經在世界流浪了兩年半,五天後將前往芬蘭),之後就是在附近胡亂找的蒙古旅館,還滿乾淨只是水龍頭冷熱水顛倒邊,老闆娘是風韻猶存的阿嬤,全程用筆(畫圖)和比手畫腳溝通,我們都好喜歡他,如果出蒙古旅遊書一定五星推薦!吉普車旅程中的住宿都是司機找的,小鎮的旅館或出租蒙古包,有一晚真的去住了牧民的家,承蒙款待。
:從坐豪華有臥舖的火車到蒙古開始,就是不斷坐車的旅程,北京直達烏蘭巴托的跨國火車要價六千七百台幣,回程沒有冷氣只要三千。外國人禁止在蒙古開車,所以要到首都以外的地方都得雇司機,又一路顛簸,沒有吉普車是跑不動的。烏蘭巴托路上一招,是不是開業計程車都有可能停下來載你,可以講價。市區交通混亂蔚為奇觀,我們招到的計程車還陷在垂直十字車陣中轉彎,台灣真的不算什麼。
天:首都白天艷陽毒辣、晚上涼爽,北方湖區白天不熱、晚上超冷像在阿里山上露營,一進蒙古包就得先生火,睡前再加一次柴火,還是無法溫暖到天明...,南方戈壁就是沙漠,白天高溫四十度以上,晚上舒爽。整體而言都很乾,與台灣的濕熱和濕冷全然不同的感覺,鼻子裡會有血塊。
地:城市到處都在興建,小鎮倒有種原始感,就是幾戶人圈地為家,整鎮一間雜貨店、一間飯館、一間旅館、一個小酒吧那樣;更多的是開車好幾哩才看到一個蒙古包的草原、戈壁沒有盡頭的沙漠,在杳絕人煙的地方卻有巨大敖包,蒙古司機會鳴喇叭三聲代替轉圈表示尊敬、祈求平安。
在被司機視為愛駒的車身上畫畫
人:首都的人長相和打扮都帶著韓味,流行的穿著女生是(俗)艷很辣細高跟,男生就嘻哈男孩,幾乎沒有中性地帶。老人會穿蒙古袍在街上走,通常由年輕人攙扶;不知道是不是俄羅斯的影響,男女都愛戴帽。蒙古人很愛乾淨,第一段旅程的司機視他的車如愛駒,不在車上吃有味道的東西,隨時打掃外,還不讓我們就著窗戶玻璃上的積沙塗鴉(因為沙粒會刮傷玻璃),顛簸時也不能開窗(玻璃會震壞),感人的故事是,有天行經荒野,他把吃了一口的餅乾拋向窗外,因為那是去年夏天他的愛車爆胎的地點(那是沒有任何路標的車輪走出來的小道上)。
草原和戈壁上的牧民就是一家人一個蒙古包,一輛重機,一群牛羊、幾匹馬、幾匹駱駝,駱駝用於遊牧搬遷;夏天游牧、冬天定點圈養,大家非常愛惜物資,孩子夏天在家幫忙勞作,冬天上學,我們的導遊(大學英文老師,暑假兼差當導遊)說如果牧民的孩子想去市鎮上學,政府會補助學費和住校費用,只是就得小小離家了。戈壁旅程中借宿的蒙古包主人阿嬤,獨自住在只有經緯度為標示的荒漠裡二十年,他的女兒一個嫁到烏蘭巴托,一個嫁到愛爾蘭(不過兒子住附近)。
動物:牛、山羊、綿羊、馬、犛牛、駱駝、狗都很壯似狼,貓很少,愛貓的人好像也很少...
番外篇:秋語和亦玲去戈壁時,巧涵獨自待在烏蘭巴托體驗蒙古人的日常生活,於是某天清晨她在旅館外散步時,被穿皮衣緊身褲的年輕醉漢紈褲子弟搭訕,巧涵不理,腦羞的醉漢竟一把搶走巧涵的錢包,拉扯間還花拳繡腿打了巧涵肚子一拳,可是根本不痛,醉漢開始奔跑,巧涵甩掉夾拖猛追,迅速搶回了錢包,再回頭找拖鞋時拖鞋已經被冷眼旁觀街友撿走了...。巧涵還交了一個蒙古朋友,是在旅館打工的女孩,女孩招待三人到郊區的家(即使坐公車也很遠)吃晚餐,他們用家常但豐盛的黃瓜火腿拼盤、奶茶湯餃、芬達招待,媽媽去旅館上夜班,姐姐已經生小孩但是住家裡,爸爸一直躺著看電視。
歸鄉後:好想再去很多地方!


本格背包精神的探險 
謝愛昀和他的朋友
地點:蒙古國。
烏蘭巴托、烏藍、特爾及公園、嘎爾左特河、哈喇和林、車車、庫蘇股勒、特爾金白湖、木倫、庫蘇古勒湖、色楞格河、布爾根布、爾登特。
時間:6/30~7/23,6/27才結束期末,隔天她就飛回馬來西亞,再隔一天她就出發了,旅程共24天。
語言:蒙古語。除了旅遊業者,基本上蒙古人不會說英文,溝通上有相當程度的障礙。即便如此,為了跟英文不錯的嚮導溝通,愛昀幾乎把她這輩子所有的英文都講完了。
旅遊乃是一種機緣:就想去。獨自一個人從馬來西亞出發搭六小時的飛機直接到達北京,在北京待了幾天之後她的朋友才來跟他會合。之後在北京車站巧遇秋語他們,闊大成為像魔戒遠征隊一樣編制的團體。 
媽媽怎麼說:媽媽會答應完全是因為騙媽媽說是跟學校老師一起去
食:不論是大陸還是蒙古,食物普遍都很油。北京的棍餅,在中間有夾層的餅皮中灌入蛋汁,再下去煎,材料和蛋餅差不多,但組合方法不同,十分奇妙。烏蘭巴托的餐廳多元,只要是有店面看起來相當高檔的餐廳,其實都很便宜,俄國菜一頓相當大約台幣兩百,主菜是肉排,印象深刻的是黑咖啡和黑面包加上爽口不膩的很肥的牛油。韓國菜比台灣平價又做得比台灣精緻。
在牧民家吃了一種炒麵皮的東西,是用一大塊麵皮卷成棍狀,然後在將棍狀物切片,就會得到許多粗細不一的麵條了,加入紅蘿蔔絲馬鈴薯和肉和很多的油去炒。秋雨她們十分喜愛的蒙古沙拉,據愛昀表示「這種味道我在馬來西亞也吃過!」。水煮蛋聽起來其實是很普通的東西,特別的在於這是大清早路邊攤在賣的,專賣水煮蛋還附鹽巴。
衣:愛昀只帶了一雙運動涼鞋,登山用品店的那種,冷的時候就加襪子,t恤上衣牛仔長褲和保暖外套,整體來說衣著樸素以安全實用為主。
住:雖然備齊了各家旅館的資料,但從沒有「事先預定」這個動作,都是到了當地再看著辦。第一天在北京住的旅館雖然很便宜但又小又擠,而且在地下室,隔天她立刻逃離地底旅社,換到一晚180的旅館。過程中曾被幾間旅館拒絕,大部分房價150以下的旅館都不讓外國人住,理由是護照號碼無法key進電腦裡。
在烏蘭巴托住的旅館是愛昀在國際車廂遇到一位阿姨介紹的,阿姨在當地的學校教中文,一家都是在蒙古國住很久的中國人,熱心的阿姨不但幫他們找了住宿(兩人房)和第一二天去郊外玩的司機,還請他們到家裡吃飯。中國阿姨介紹的旅館就是秋語等人十分推薦的那家。郊區住宿由於取水不易,經常兩三天洗一次澡,尤其詳情請參照同床異夢三人行 
行:去北京車站買票的時候巧遇秋語一行人,兩組人馬都搭了國際列車維多利亞號到烏蘭巴托,秋雨他們坐的是有冷氣的豪華國際車廂,國際線跟國內線的車箱品質有著天壤之別,國際線車廂與國內線車廂價差將近五倍,愛昀為省錢搭國內線,等到了二連浩特(邊境城市)再補票換到國際車廂,由於國內線車廂沒有冷氣的關係,車廂有如烤箱,搞得他們滿臉灰塵,幸好有北京買的甜瓜當車廂裡的天然芳香劑。
天:早晚溫差大。白天穿掉嘎吃西瓜,晚上裹大外套。
地:蒙古的湖大的跟海一樣。看不到邊際。鄉下小鎮通常蓋得很整齊,有彩色的屋頂。城市景觀卻很破敗,不是好像蓋到一半沒蓋完的房子,就是好像拆到一半沒拆完的房子,而且都蒙了一層灰。
人:蒙古人對於收禮物這件事很坦然,不像中國人會推推拉拉不好意思,他們通常欣然的伸出雙手接受禮物或好處。蒙古男子態度都很大方,但女性就不一定。旅行中遇到許多好人,但奇怪的人也不少,火車上最驚悚的就是扒手了,尤其你意外的與他四目相交。當愛昀背著大包包與同伴走在火車走道上,她感覺有人在拉他,很輕微有如衣腳被拉扯,轉頭一看,一個年輕男子正在拉開她包包上的拉鍊,男子見東窗事發,露出一抹詭譎的笑容,假裝沒事的離開,讓愛昀氣炸了。
曾經有個晚上,在北方的一個小鎮,他們躲在旅館裡不敢出來,因為到處充斥著酒鬼的鬥毆和吵鬧,司機勸他們「不要出去也不要說中文」。近年,外蒙古冒起一批新納粹主義分子,尤其針對中國,大部分的蒙古人不喜歡中國人,說自己是從中國來的,可能會遭來殺身之禍,但表明是台灣人沒有關係。
動物:蒙古包附近沒什麼蚊子,蒼蠅之類的蟲子倒是很多。一路上除了牛羊馬之外還看到了鹿和犛牛。
番外篇:在蒙古幫司機大哥慶祝生日,竟然買了蘿蔔口味的生日蛋糕,出乎意料的好吃。
歸鄉後:在跟愛昀聊天的時候,原本是我要問的「你還想再去嗎?」這句話,她竟然先說了「真的好想回去蒙古。」


   廟門上老鼠造型的門把  愛昀提供

偷偷跑去內蒙古散步 
宋艾凌和她的朋友
地點:中國境內的內蒙古。
呼和浩特、希拉穆仁、響沙灣、海拉爾、呼倫貝爾、額爾古納、恩和、室韋、七卡、莫耳道嘎國家森林公園、呼倫湖、滿州里。
時間:7/20~8/3,兩個禮拜
語言:中文,呼和浩特除了蒙古話之外還有兩種方言,東北呼倫貝爾除了方言之外,邊境城市俄語也很流通,看得到俄語電視台
旅行乃是一種機緣:我們被「風吹草低見牛羊」這句話荼毒很深啊。 
媽媽怎麼說:雖然已經騙他們是跟團的了….還是一句「危險啊!去那裡幹嘛!」,目前為止家長還是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食:在內蒙古以台灣小吃店的價位點到一桌合菜是很尋常的事。在呼和浩特吃了「莜面」,發音ㄧㄡˊㄇㄧㄢˋ,是用「莜麥」(一種北方的麥類,陰山上種很多)做成的麥粉製作成各式麵皮類食物,色灰白,依造型區分有「莜面餘餘」「 莜面飩飩」「 莜面窩窩」三種,用蒸的,附上兩碗冷熱不同的醬料,醬料裡有番茄蔥香菜等等,是酸的口味,用筷子夾起你要的餘餘飩飩或窩窩,泡入醬料裡拿起來,就可以吃了。呼和浩特的食物口味普遍都重鹹,牛肉麵的湯基本上無法入口,但麵條很優秀。香菜是桌上常客,羊肉很便宜,外型是腸子內容物羊血的「血腸」是此行吃到最詭異的食物。東北的俄羅斯族手工製作的藍莓醬,令人難以忘懷,除了沾麵包我們連饅頭都沾。蒙古人吃的牛排跟羊排,陣仗都很驚人。海拉爾啤酒大麥味濃厚。最奇妙的應該就是俄羅斯族包的水餃,裡頭竟然是碎蛋花和小黃瓜絲!
衣:為了降低搶劫機率,兩個人都穿的很休閒,兩個禮拜都沒洗的牛仔褲和清一色是黑灰白的t恤,殊不知配上名牌運動鞋反而更像觀光客。唯一比較失策的就是缺少一件冬天禦寒外套。
住:在呼和浩特前兩天的住宿是在台灣從「攜遊網」上定的悅嘉商務旅館,但覺得太貴(其實就跟台灣民宿差不多),經由第二天在車站認識的蒙古人劉大哥介紹,找到了一家人民幣68塊的房間,之後的七天都住這裡。過程中曾經被另一家旅館拒絕,理由是台胞證上的號碼key不進電腦系統裡,老闆娘甚至不曉得台胞證為何物,就算劉大哥費盡唇舌也沒有用,此遭遇與愛昀在北京的經驗有異曲同工之妙。呼倫貝爾除了第一晚住海拉爾市的情色旅館和某天在邊境室韋住到黑店之外,其他夜晚都住在一個叫做「恩和」的俄羅斯族小鎮,那間家庭旅館是司機的丈母娘開的,養了好大一隻聖柏那犬,每天都準備中西式三餐,每天回去都像回家一樣。
行:台北—香港-北京—呼和浩特,呼和浩特-呼倫貝爾,呼倫貝爾-北京-香港-台北 à飛機 
呼和浩特市區搭公車或計程車,去郊外找司機(劉大哥),他的車是灰撲撲的白色麵包車,車燈還壞了。其中有一天跟了散客團去沙漠,坐45人大巴士。在東北包了司機,司機大哥開的是很新的紅色轎車,每開到河邊他就停下來洗車,寶貝得不得了。
天:呼和浩特乾熱,基本上汗很少臉也不出油,白天空氣品質不佳,夜晚涼爽,滿天星辰而且月亮很亮。呼倫貝爾白天涼爽,晚上很冷,其中有兩天氣溫驟降,而且下著雨,我們把包包裡所有的t恤穿上還是冷,晚上九點多才日落,但三點多就日出了。
地:呼和浩特市區總是風塵僕僕,我們住的回民區房子建法統一,顏色大黃大綠,多是圓拱屋頂,而且電影院五點就關了。郊外的草原沙漠化嚴重,跟剃過剛長出來的腋毛很像。呼倫貝爾大草原就很不一樣,驚人的壯麗,每張照片都可以拿來當電腦桌面!東北的恩和好像安徒生童話裡的小村莊,房子都是木屋,馬在你身邊走,洗澡的時候牛在窗子邊看你,一切美得很不真實。
呼倫貝爾的草
人:內蒙古主要還是漢人居多,蒙古人為少數。在呼何浩特車站認識的蒙古人劉大哥,初次見面以一句「我想到你們用不同的錢幣,就覺得好浪漫啊!」令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承蒙他的照顧我們住到便宜舒適的旅館,從事觀光業的蒙古人夏天拚命工作,冬天享樂,打打麻將喝喝酒好不快活。劉大哥小學唸到二年級就出來工作了,現在已婚有個三歲女兒,離開呼何浩特前一天我們請他吃飯,臨走前送他一張1張台幣百元鈔作紀念。東北那兒,司機的丈母娘一家人是俄羅斯族人,各各金髮碧眼,一口流利的普通話,不只她家,整個鎮都是俄羅斯族,簡直不像中國。蒙古人或者大陸北方的人都相當早婚,大學畢業差不多就該成家,在呼倫貝爾的司機商大哥只大我們兩歲(目測年紀比實際的大),已經有一個3歲兒子。北方人或是蒙古人酒量好只是刻板印象,他們也有酒量很差的。
動物:牛馬羊。騎馬騎到牛仔褲都破了。呼倫貝爾的狗都大隻,而且很漂亮,牠們通常負責趕馬趕羊。
番外篇:離開呼市的前一晚,大街上有個旅行社的老闆跟我們拉生意,看到劉大哥的名片,直指他是黑道並說我們被騙了。我們相信劉大哥只是因為他對我們很好,但面對這種指控我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可以反駁的證據。回到台灣發現劉大哥給的聯絡地址很可疑,只有什麼區什麼大樓,門牌號碼沒有交代,到底會寄到哪裡呢? 
歸鄉後:嚴重的水土不服,兩個人都拉了十幾天的肚子,在那段常常跑廁所的日子裡,基於這種理由,一直很想回去蒙古。



慈悲為懷是初衷
高樹邦和他的兩個朋友
地點:蒙古國(所謂外蒙古)
時間:2010/8/12~20  十天 
語言:蒙古話。雖然英文不是挺好,但有身為英文老師的朋友作陣,所以溝通順利,況且蒙古人的英文也沒好到哪裡。
旅行乃是一種機緣:因為從小就認識的好朋友要去蒙古探望她領養的小孩,所以是由世界展望會派的嚮導司機帶領的自助行。
媽媽怎麼說:媽媽沒說什麼
食:蒙古人吃什麼我們就跟著吃什麼。很家常的羊肉飯是用大鍋煮的羊肉片淋在白飯上,類似燴飯,吃完整天身上都散發著羊騷味。
衣:就穿的跟台灣一樣啊。
住:世界展望會幫他們安排好住宿。第二三天的晚上住鄉下的蒙古包,不是牧民的家,而是專門給觀光客住的蒙古包。其他幾天都住烏蘭巴托市區的旅館。
行:他們從台北出發在韓國仁川機場轉機,然後到烏蘭巴托。在當地的代步工具是吉普車。 
天:天氣好冷喔,還買了毛衣圍巾當紀念品。
地:蒙古是個貧富差距很大的國家。烏蘭巴托市區高級跑車滿街跑,常常可以看到打扮新潮的年輕男女,但去鄉下探望小孩的行程中,見到所謂的貧窮。世界展望會在當地建了一個社區,裡面有學校住家等,朋友領養的小孩就在那裡唸小學,由於小孩的爸媽四處遊牧,所以學校都附宿舍讓學生住。校區的籬笆是用廢電暖器接起來的,電腦教室裡的電腦是奇奇怪怪的舊中國製配件拼裝的,學校的英文老師見到他們竟沒有辦法用英文溝通,雖然遊牧的生活很需要手機,但手機卻不普及…..,這些驚人事實都對他們來說是很大的衝擊,而十分看不慣烏蘭巴托有錢人的態度。
人:蒙古的富有和貧窮,他們兩種都遇到了。探望完小孩,剩下的幾天就是以烏蘭巴托為據點的自由行,他們到郵局取得嚮導的資訊,認識了一位在美國留學的年輕導遊,沒比高樹邦大幾歲,他暑假回家閑著沒事,所以跑來當導遊打打工,據高樹邦說,他吹噓家裡十分有錢,如果可能的話下次他們去找他,也許會是直升機接送的那種。他們住烏蘭巴托的旅館領班也是個年輕人,大約三十出頭,是個很有願景的蒙古青年,覺得自己這一代即將成為蒙古的新棟樑,所以抱持偉大的情懷熱血打拚著。
動物:騎馬 
番外篇:他們約那位有錢的導遊去吃飯,導遊竟然放他們鴿子,回到台灣後,高樹邦發現這個蒙古紈褲子弟居然加了他的facebook。
歸鄉後:回台灣之後就立刻開始工作了,行程接得緊。




馬奶酒
關於馬奶酒的味道眾說紛紜,
胡瑞真:在牧民家喝到的馬奶酒甜甜香香的奶味很重,不像酒倒像奶,透明偏白
謝愛昀:蒙古人將馬奶倒在一個藍色工業用塑膠桶裡,用杵拚命的搗,不需要搗太久,就是馬奶酒了,以這種方式製作自然無法判斷酒精度數,喝起來酸酸的,有奶香,沒有人醉,只是秋語他們喝完卻拉肚子,也許是那個塑膠桶不乾淨?
宋艾凌:蒙古人說名產店賣的馬奶酒是騙人的,我們不聽勸最後還是買了幾瓶回台灣,聞起來都是奶的香甜,無色透明,酒精濃度直逼高粱,那酒精之烈,不加點冰塊或水難以入口,喝了胃都暖了,半點都不酸,該不會就是假的?
高樹邦:我們的嚮導很喜歡喝一種像是酸馬奶的東西,可是那個馬奶就是牧民擠好之後直接倒在桶裡放到發酵,看起來好恐怖啊!怕喝了就拉肚子所以沒喝。那個真的就是馬奶酒嗎?

到底傳說中的馬奶酒是什麼樣子,經過上網查詢的結果是這樣的….
馬奶酒顧名思義是以馬奶製作的酒 
以維基百科上來說.馬奶酒奶酒之一。 以鮮奶為原料在一種叫做薩巴的馬皮容器種釀製的低度酒。 13世紀由韃靼人發明。 最早是用鮮馬奶與酵母釀製,也可用牛奶,但要在奶中加糖以促進發酵。 最高級是黑馬奶,有蒙古部落哈剌赤擅長製作。
相較於維基,百度百科的資料就齊全多了,勤勞的蒙古族婦女將馬奶收貯於皮囊中,掛在向陽處,用一根特製的木棍每日攪拌數次,使馬奶逐漸發酵變酸。數日後便乳脂分離, 當馬奶變成清淡透明,味道酸辣時,即發酵成為馬奶酒。(據說最早是由於牧民在遠行或遷徙時,為防飢渴,常把鮮奶裝在皮囊中隨身攜帶而產生。) 
當你踏上草原,走進蒙古包後,熱情好客的蒙古人便會將美酒斟在銀碗或金杯中,託在長長的哈達上(哈達是蒙古人民藏族人民作為禮儀用的絲織品,以白色為多,是社交活動中的必備品。),唱起動人的敬酒歌,款待遠方的貴客,以表達自己的誠摯之情。 這時,客人理應隨即接住酒,然後能飲則飲,不能飲品嚐少許,便可將酒歸還主人。若是推推讓讓,拉拉扯扯,不喝酒,就會被認為是瞧不起主人,不願以誠相見等等。我們當中只有胡瑞真有「獻哈達」的待遇,而以上這些原因,想必就是胡瑞真一行人不敢不喝酒的原故。
然而隨著科學的發達,生活的繁榮,蒙古人釀製馬奶酒的工藝日益精湛完善,現代的蒙古人已經不再用那麼古老的方式製酒。製酒方式多元族繁不及備載,我看了也不是很明白,在此略過。馬奶酒一般呈「半透明狀」,酒精含量比較低,其色類白葡萄酒味似融甘露,香疑釀醴泉。喝起來口感圓潤、滑膩、酸甜、奶味芬芳,酒精含量只有1.53度,而且性溫,具有驅寒、活血、舒筋、健胃等功效。
根據以上資訊,宋艾凌在土產店買的馬奶酒相當可疑,不但色香味不符合,酒精濃度也過高,而原料標示上的「馬奶香精」更是透露了「假貨」的訊息。
除此之外,馬奶酒對人體有正面的功效,網友「漂阿漂的冰山」的部落格「眼睛視力和馬奶酒和珍珠(http://blog.udn.com/hsueh1951/3650019)這篇文章中提到:緯來日本臺曾經播出過一段記錄影片,是在蒙古大草原記錄蒙古族人的視力表現。……在第一次的視力測試中,那位蒙古族人的視力并沒有能夠打破日本電視臺的前期記錄,但是他沒有認輸而是回去了他的蒙古包,在喝了一大碗的馬奶酒之後所繼續進行的測試中,他給出了驚人的7.0離開視力表,他也成功的模仿了遠在幾公里外的人的肢體動作。……馬奶酒,既然是酒就必然的含有酒精,而酒精恰好是讓視力模糊的玩意,而家釀的馬奶酒的酒精含量極低,所以必定是馬奶酒中的其他成份,隨著血液的循環而促進了視力的表現。能夠因為血液循環而促進視力的,應該是眼睛的視網膜、感光細胞,以及視神經及腦袋裡的成像中樞,藉由血液提供了他們必須的特定成份,而這些成份能立即促進這些細胞的活力,因而提升了視力的表現。在對於馬奶酒的成份檢視中,它所含的胺基酸應該是促進視力的關鍵:在這些胺基酸中,異白胺酸、白胺酸、苯丙胺酸、纈胺酸都是和神經記憶等有關的。

內外蒙古W.C.
浪漫的的茅廁隨處都是,路途上沒有村落的地方,或在整個星空夜色籠罩下,獨自在草原上解便...
外蒙古人居家的廁所通常不擺設在住的房子內,巧涵的蒙古朋友出了市中心的家幾乎都用茅坑.,旅館小姐家雖然小,但有一二倍大的戶外空間,作堆柴茅坑停車等等用途。
那達慕大會上的臨時公廁
內蒙古亦有提供兩人相伴的衛生間,怕鬼的小女生最需要這種,蹲式茅坑兩兩並排成一間,無論是在郊外或者市區住家都可見到,就怕一個人解放太寂寞。(見插圖)
景觀台般的茅廁也經常見到,尤其是在草原上,除了浪漫的隨地解決之外,也有簡便的茅坑設施,好比那達慕大會的臨時公廁與草原旅遊區的廁所,只護著你害羞的部位,方便你眺望壯麗的風景。(見照片)
櫥窗女郎式的廁所類似大陸落後地區的公廁,女性限定,隔間只遮到下半身,排排蹲排排站,眾目睽睽下想要隱私,門兒都沒有。(見插圖)




根據我們這趟旅途的經驗,無論是外蒙或內蒙,台灣人在當地稀有程度就像蒙古人吃不到的海鮮一樣。普遍來說內外蒙都算是純樸的地方,唯在治安方面內蒙比外蒙好多了。自助行的部份,聯經出版的背包客聖經Lonely Planet系列書籍有出「蒙古」,但並沒有出「內蒙古」,內蒙古方面難找到有系統的介紹,「背包客棧」、網友的遊記都比任何官方的來源清楚實際。財團法人之類的基金會如世界展望會自助旅行協會相比,資料較為豐富,諮詢的空間更多。「內政部蒙藏委員會」提供的資訊偏向兩岸交流、計畫補助等等,除了定期舉辦青年交流團之外,功能與自助旅遊扯不上什麼關係。




2010年10月1日 星期五

Nowhere Land

文/宋姥


傍晚,海平面上布滿烏雲的陰影,太陽差不多走到地平線上。
我注意到這裡不只我一個人,只是現場太暗,無法辨識每個人,
我們幾個人坐在堤防上聞海水的臭味。

昨天晚上開始下大雨。從四樓往下看,操場一片汪洋。駕著小船,國父銅像淹到只剩顆頭從我右手邊經過,泥黃色的水流向大門口,水池裡的紅色金魚在髒兮兮的倒影中特別顯眼。
阿姨跟表弟坐在遠方校舍四樓的欄杆上,我想知道他們怎麼回來以及為什麼回來,卻開不了口。
廟會才剛開始。
傍晚灰白色的雲積在地平線上,坐在船沿,腳尖滑過臭臭的水,就算颱風不來了,我們還是一如往常來到學校。我把船停在通往3樓的階梯邊邊,船上包含我共三人,除了金魚在水裡吐泡泡的聲音,水鄉澤國的校園非常安靜。
誦經與鑼鼓持續低鳴,是距離學校兩畝田的小廟。
大水止於廟前的牌樓,那裡人潮洶湧,人手一盤小菜進進出出。
「你們怎麼來到這裡的?」我問。
「自小在這裡長大,也沒去過其他地方。」雙手總是插在口袋的那位說,過去20年來每逢廟會,他就站在學校頂樓眺望這些喧鬧的人群。「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祭典在水中央舉辦。」
我對於他們這種消極的態度感到有些焦慮,譬如說作大水了也完全沒有想要撤退的意思,我們駛進校園不為了求救也不搜尋失蹤的學生。
划船到廟門附近,他們領我進去,涉過髒水跨過低矮的花圃,殘留泥水的枝葉依然綠得發亮。廟裡燈火通明,擠了好多的小朋友。中年婦人熱情的吆喝,遞給每人一個紙盤。一個自稱是老師的年輕女子說他們的園區不見了,所以大家都跑來廟裡吃飯。
我夾了小山一樣高的炒米粉和小黃瓜涼伴海蜇皮,其他的大多不和胃口。放食物的長桌從神明前面開始擺到廟口階梯,地板坐滿了人。
現場光線晦暗,難以看清每個人的臉,除了方才一道搭船的之外,沒半個我認識。吃飽後站上廟口的臺階,那感覺就像站在防波塊上遠眺大海。
當他們問起我從哪裡來,我投以空洞的眼神,無論我說什麼似乎都會引起他們的疑慮。為了逃離社交場合和使用彆腳台語機會,我回頭尋找同伴。
水沒有退反而一波一波的向廟口湧來。
孩子們狼吞虎嚥,我別過頭整理桌面,丟掉用過的竹筷撿起掉在地上的鐵湯匙,偶而用眼角餘光瞥瞥周圍的人群。
眾人三三兩兩的往泥水邊緣移動,我的好同伴與幾個陌生的鄉民坐在停車場的水泥塊上,面對大海般的髒水。
鄉民a說「孩子怎麼辦?」
「像之前一樣交給那個老師啊。」
「老師換了,園區也淹了,這個新來的根本不知道怎麼做。」總是手插口袋的同伴抱怨著。灰色的雲霧壓在水上,白色泡沫漸漸向岸邊逼近。他撿起漂在水上的藍白拖鞋,像觀光客一樣安靜地凝視著波浪。
「廟裡的阿姨能不能幫忙?」
「等水退了再說。」
「你看到海浪了嗎?」
「雨還會再下嗎?」
我想這些都不關我的事,我也不是神,控制不了天氣或生死離合。
直到泥灘上的人們開始進行某種儀式,舉著香爐長桌來到水邊,有的拿著手電筒有的提了緊急照明或蠟燭,我辨認出一些熟識的人。訝異他們全都在這裡長大。
「小時候父母總是說等到海邊的路開通了,他們就會開車來接我。」
十幾年過去,他們脫掉過小的t恤和太短的長褲,在父母親的衣櫃裡尋找適合的衣服。他們遺世獨立、帶著拋棄感長大,這些成年人正面向大海,進行著我記憶中熟悉的儀式。
遠方的同伴叫我過去,我看到一具被潮水帶上岸的人體。一行人圍著喘息微弱的老師,默不吭聲。我蹲下來伸手觸碰他的人中,半分鐘後幾乎沒有氣息。我捏緊他的鼻子。直到他的指尖不再抽動。
他們輕輕的把身體推回浪中。
小鎮裡沒有人見過從水溝湧出的浪花和屍體,沒人見過真正的大海和潮水,但老師會告訴他們所有的事情包括世界的長相和父母的消息,到底他們真正擔心的事還是那條做了十幾年的路。
我沿著乾的路面走,尋找附近是否有施工中的水泥路面,可是一無所獲。只有廢棄的輪胎 、壞掉的小發財、雜草、木麻黃,和20多年來這些小孩穿過的衣物,淘汰的堆積成一座小山。

於是我回到堤防,和他們一起聊天。
帶著安慰的口吻說「別緊張,等水退了你們就會看到路了。」小心的不去透露自己的身分,藏起我的皮包和口袋裡的地圖,穿上過時且不合身的洋裝與他們坐在水泥塊上,吹海風,聞海水臭,等日出。

Now here land

文/後文青

「降落傘一號呼叫,我已經安全著陸了。」降落傘一號解開繩子,摘下防風眼鏡看著四週之後:「但你他媽我的到底在哪裡呀。」
  「啊,你不就在你現在站著的地方嗎?不然呢?」降落傘二號不急不徐說著。
  「廢話,總有個地圖上的哪裡或者名字之類的吧?」降落傘一號顯得焦慮。
  「但這裡哪裡也不是呀。還是你希望你在台北或者阿姆斯特丹的紅燈區?」
  「如果可以我還真希望這裡是阿姆斯特丹。」降落傘一號嘖了一聲。
  降落傘二號說:「好吧,那這裡就是阿姆斯特丹好了。」
  「幹,說好的紅燈區呢?」
  降落傘二號拍拍一號肩膀:「唉呀,一萬年前的阿姆斯特丹也沒有紅燈區嘛。」
  「名字這種東西怎樣都無所謂啦。至少知道相對位置吧?相對位置之類的。」
  「說真的我還是不知道呢。不過相對位置這種東西怎樣都無所謂對吧?」
  降落傘一號撿起地上的石頭,放在鼻尖嗅了一下:「當然有所謂呀。難道你不會覺得不安嗎?對於自己到底在哪裡這一件事情,你都不會想知道嗎?」
  「既來之,則安之,沒什麼好怕。」二號拿起水壺,打開瓶蓋飄來的是白蘭地的香味:「你沒想過你一生下來,也是在一個什麼也不知道的地方嗎?」二號接著說:「我們現在在的地方,就是現在所在的地方。這樣想不就很簡單?儘管這裡哪裡也不是。」
  一號一把奪走二號的白蘭地,喝了一大口:「都什麼時候了,不要賣弄哲學。」
  「不然呢?有什麼更值得賣弄的嗎?」
  「如果可以,你能不能說點關於這地方的歷史或是地理。」
  二號捻了一些土攘在指尖搓揉,然後舔了一小口:「這裡的土壤含有豐富鐵質,但不宜農耕………」
  一號打斷:「我不是要聽這個,能不能說點更實際的。不然歷史好了,你知道這地方的歷史嗎?」
  二號聳聳肩,從一號手上把白蘭地拿回來,關上蓋子:「在四分三十三秒……四十四秒之前,降落傘一號與二號來到這裡,並命名為阿姆斯特丹。時間是降落傘曆一年元月一日……」
  「你只是在說我們剛剛降落的事情呀。」
  「歷史不就是人寫出來的嗎?我們正在展開歷史呢。」
  「那在之前發生什麼事情?」
  二號皺一皺眉:「你應該去問之前待過這裡的人。」
  「你他媽的,在這裡看到過誰了。」
  「別太心急,我們才剛來而已。搞不好過了那個山頭就會有7-11了。到時候我請你喝思樂冰消消暑。」
  「最好這個地方會有7-11。」一號嘴巴上抱怨著,但腳步已經往山脈的方向前進了。 
  這裡的山脈是紅色的,天空也是紅色的,連雲也是紅色的。當風吹過的時候,揚起的沙塵在夕陽照射下變成一層有點帶紫的迷霧。這裡真的是寸草不生。就算趴在地面上仔細的搜尋,也找不到任何生物。好像應該出現在這種場合的蜥蜴、蠍子,一隻也沒有出現、一隻也沒有出現。當然屍體什麼的也沒有看到。總之,這個不知道是哪裡的地方,是唯一能解釋他們在哪裡的答案。二號一邊走一邊哼著歌:「阿~姆斯特丹,阿~姆~斯特丹……」明明是搭著降落傘來到這裡的,感覺卻像是太空梭墜毀在不知名的星球上。
  一號跟二號走著,爬上了高起的山丘,繞過了什麼也沒有的小河。當然也沒有看到什麼7-11,連屁股拖著長長沙塵的吉普車都沒有,更不用說有著冰涼啤酒的德州小鎮。

  大概兩年過後,降落傘曆三年一月二號。天空慢慢的飄下兩朵降落傘,姑且叫他們三號跟四號。或許是恰巧,他降落在一號與二號曾經來到的地方。
  這是一個飄著小雨的陰天,地上長滿了不知名的小草。三號跟四號初來乍到阿姆斯特丹,還搞不太懂狀況。卻看見草地上散落著泥土塑成的尖塔。這裡沒有地圖,這裡哪裡也不是。直到他們遇上了一號、二號。他們在山丘中間挖了一個山洞,地上挖了許多的小坑蒐集雨水。
  三號問:「這裡是哪裡?」
  一號回答:「阿姆斯特丹。」
  四號追著問:「荷蘭嗎?」
  二號趕緊反駁:「不不不,這裡就是阿姆斯特丹,也不是荷蘭或哪裡。」
  四號:「不然這裡到底是哪裡?」
  二號說:「你希望這裡是哪裡就是哪裡。」
  一號有點無奈的用食指撫過水面:「因為這裡哪裡也不是呀。」
  三號從背包拿出錄音器,按下開關:「我想問一下關於這地方的歷史。」
  一號跟二號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三號有點不解:「哪裡好笑?」
  一號:「沒有沒有,你想了解歷史是吧?」三號、四號點頭稱是。
  「那仔細聽好囉。」一號接著說:「降落傘曆前七百年,獨角獸佔領了阿姆斯特丹,帶頭的領主叫做查理,但最後被兩個親信給陷害,失去了腎臟。隨後一百年間,廣大的草原上持續進行著查理餘黨與兩個叛徒間的戰爭。被稱之為赤壁之戰,你應該有看到那邊那片紅色的山壁。大概兩百年前,史無前例的暴雨,形成了第一座海洋。其中一條海流與紅色山脈將這裡劃分為四等份,被稱之為偉大的航道以及紅土大陸………」
  四號趕緊發問:「這是胡說八道吧。」
  氣氛瞬間冷了下來,想碰觸了不應該碰觸的開關。又像是不懂事的新生舉發發問關於老師的禿頭之類的狀況。這樣的情境持續了大概十秒鐘後,一號酸溜溜的回答:「我們會在這裡也是胡說八道吶。」
  還是你以為我們現在活著的都市,就這麼理所當然?
  總之差不多是這樣的感覺。

2010年2月14日 星期日

1/15 高速道路完成前的事情

幽靈這幾天都無聲的出現,然後在天亮之際無聲的消 失。我盡量當作沒有她的存在,作著自己的事情。書面資料也順利的完成了,大體來說算是相當好的狀況,儘管可能慢了一些。我們在黑暗的房間中,什麼也沒發 生。將她當作影像般穿透,然後經過。偶爾可以感受到她的視線,還有亂得溫柔的髮絲。她彷彿在證實,儘管她待在這裡,也不會破壞我「一個人」的狀態。我的孤 獨是我的,他的是他的。方盒子閉鎖的角落開始鬆脫,滲出讓人舒服的氣息。嘆了一口氣之後,我開始跟他說起自己的事情。

我的 故鄉在彰化的小鎮,附近有一間大賣場,還有一條還算年輕的高速道路。越過大排水溝,會經過一棟高高聳立如蒸氣龐克的飼料工廠,再往前一段距離會到達祖先的 祠堂。大排水溝的左右,一邊是關於家族的,另一邊是關於家庭的。在很小的時候,爺爺會騎著大腳踏車帶我到祠堂去拜拜;我上的托兒所離祠堂其實也不過幾公尺 罷了。矮矮的建築跟四合院,已經有些歲月的牆垣還有毛筆寫的歲歲平安。在還沒有高架橋的時候,大排水溝邊是兩排蔭涼的樟樹,偶爾會在堆起的薪材邊發現乾掉 的雨傘節與眼鏡蛇的皮。我們的房子建在與排水溝垂直的一條小路上,路的左邊是房舍,對面是水田。在收割之後,農夫會在田裡灑下油菜花的種子,等待他們茁 長、腐敗,已成為下一季稻耕的養分。當油菜花開的時候,我們在田裡焢窯、遊戲,蒐集紋白蝶的幼蟲與蛹。那是肥肥胖胖,有著黃色線條的菜蟲,但是我完全不害 怕。摘了許多葉片養育,等待他化為蛹的時刻。最後把蛹都放在放置腳踏車跟紙箱子的空間裡。有天回到家的時候,房子裡都是蝴蝶翩翩飛舞著,像是充滿生命的雪 花般。那時候的我還覺得沾沾自喜,好漂亮噢。也沒想過這樣會對別人造成困擾。

快速道路開始施工的時候,樟樹在一個晚上間被 砍掉了。對面的稻田也慢慢放棄耕作,先是靠近道路的,後來連更遠的一塊田也跟著停止。在第二塊田休耕之前,我會踩著田埂越過稻田,爬上鋼筋外露的水泥高 台。用自己做的釣竿,在涵洞邊釣魚。高台上,有座鐵皮屋蓋的釣蝦場。靠近田的那邊,長著雜草與芒果樹。我在芒果樹下打造了自己的秘密基地,有了芒草的遮 蔽,那就是我的房間。我在裡面放了一台小收音機,放著卡帶聽著喜歡的流行歌曲,也試著用它來錄製自己的電台節目。在打造基地的時候,為了怕鬼針草黏上褲 子,還從抽屜中拿了輕便雨衣穿在身上。嘿,你能想像嗎?一個孩子就穿著輕便雨衣,在大太陽下辛苦的建造著自己的基地噢。現在想一想,當時做的搞不好就是當 代藝術呢。但最後那樣子的我,卻被別人以為是精神病患--大太陽下穿著輕便雨衣在高台上作著無謂勞動的精神病患。

說到這 個,我的鄰居就真的是個不折不扣的精神病患呢。雖然他大上我們許多,但話也說不清楚,總流著口水。而且意外的容易動怒,他會在電線桿上寫下歪歪醜醜但沒有 任何意義的文字。他們家是個小小的代工廠,專門製造腳踏車輪盤的地方。有著許多台利用氣壓,發出「噗!」的長音瞬間就可以把螺絲鎖上的機器。他們家與我們 家離了只有兩棟房子。而我家右手邊,則是個基督教家庭,從來沒看過他們拿香的樣子。而他們的孩子,是個溫和的心智障礙者。總是像壞掉的大象那樣,站在門口 傻傻的望著汽車來去。他與精神病患最大的差別在於,他完完全全不會傷害別人。在我國中的時候,他被家人送到台中的啟智學校去了。心智障礙者與精神病患中 間,是個扶輪社幹部的家,家的主人秉持著讓人信賴的正義感與熱忱,時常邀請我參加他們的活動。但我卻一次也沒有去過。他們家是個小小的印刷社,充滿了油墨 與強力膠的味道。我們房子左邊是叔叔的房子。我們家與他們家本來是相通的,但不知道什麼緣故被水泥封了起來。父親與叔叔的感情一直不是很好,我們被教導不 能與之來往。儘管他們沒做錯過什麼事情。

一切都很好。平時全家人一起看電視、逛夜市,在小小的書攤前留連閱讀著關於昆蟲、 超自然事件、消失古文明、幽靈鬼怪、科學幻想的書籍。在週日的時候到南投的公園裡放風箏,在草地上打滾;在暑假的時候去旅行、看海;再冬天的時候上合歡山 等雪。或許在學校會遇到許多挫折,但大體來說,那是個很順利而且無憂無慮的年代。黃昏時從窗口飄出來的油煙味,映射在牆上的橘色暖陽,所有的人看起來都比 平時滿足。醬油用光了,就往排水溝反方向騎一陣子,拐過彎繞過五金批發場,穿過小土地公的牌樓。被房子包圍著的水田邊,有個小雜貨店,我永遠記得用五角硬 幣買一張明信片的情景。門口賣著生鮮蔬果,裡頭各式零嘴,老舊的冰箱裡有便宜的冷飲。矮矮的天花板,掛著許多塑膠袋,裝著其他的商品。

我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一切都像夢一樣噢。像夢一般的故鄉。

幽靈靜靜的聽著,我默默的說著。拿起已經不冰的可樂,讓它滑過喉嚨。我擁抱著幽靈,他則閉上眼睛任由我穿越。我貼著他的冰冷,靜靜的過了一些時間。我知道,他正為自己謊言般的存在感到抱歉。

2010年2月12日 星期五

1/13 自己的房間

深海般黑暗的房間,拒絕了聲音。話語被包含在縫隙之 下,逃逸、離開,然後擴大最後在遙遠的頂端破裂。外面的雨終於停了,因為我不再聽見關於雨的聲響。擼著船槳,遠遠的離開了被稱之為島嶼的立足點。或許在黑 暗之中的千百里外,仍可看見烏雲籠罩的天空;但在黑暗的千百里下,連自己都看不見。眼睛在想像中慢慢的退化,以一種溫馴的姿態頹廢沉睡。我試著讓自己發 光,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手指末端,期待能像ET般發出光線。但是當然什麼也做不到,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不存在」的感受,像是在幽靈小姐的身體中感受到的相 似。躺在床上,閉上眼睛、睜開眼睛。差不了多少。

一月十三日,天氣雨。日記的開頭。

好像這 樣開頭,就會繞著比較正常的軌道前進。關於「平凡」的氣泡,在這樣的轉動中浮上天花板破裂,裡面的話語變成殘渣緩慢的降下。中世紀平凡的人,看著星座東昇 西落,並藉此認識自己所在的位置。噢,世界是繞著地球轉的。而哥白尼揭露宇宙的事實『大家都是繞著地球轉』這件事情,說不定只是將自己的妄想、猜測,從身 體中表現出來,並且很湊巧的證實了罷了。對呀,為什麼一個天天看著太陽從東邊升起西邊落下的人,會認為世界是繞著那個不確定的東西打轉呢?最後,他的發 現,讓他成為了不平凡的人。而這不平凡,除了來自天文學上的知識及驗證以外,會不會也來自他的妄想?

真是不明白呀。正常的日記應該要有正常一點的疑問--真是不明白呀。在懵懵懂懂中一切都會很順利,只要不試著去挑戰什麼,就不會具威脅。不具威脅也沒理由受到威脅。當然,這是基於「挑戰什麼」的前提之上。

冷 冷的光從牆壁中透了過來,不完整的形狀溫柔且沉默。黑暗中微弱的光,吸引我的注意。慢慢的,那團光變成影子,最後完整為影像。我對著那團影像說:「你來幹 麻。」幽靈小姐的臉慢慢清晰,踩著空氣向前。她說:「你還好吧。」我說,沒什麼好擔心的。「你的朋友呢?」他來到我床頭,懸浮著看著我說。我搖搖頭,不知 道。然後轉過身體,用棉被把頭遮住,在翻轉間又有更多的氣泡浮上水面而破裂。話語無聲的降在我與幽靈之間。於是,有許多應該說的話,都被我刻意的以沉默覆 蓋。他也一定感覺到了。在我們之間,兩種截然不同的存在之間,無數的話語蠢動並且鼓譟整個空間。一瞬間,氣氛全都改變了。手機忽然響了,鈴聲清晰而大聲, 在床板上嗡嗡地震動。我爬起身子,拿起電話。幽靈此時安靜的坐在床邊,像是一隻優雅的貓。我穿過他的身體,穿過他的冰冷與不存在。走出房間。輕輕的又把門 給關上。就算不說門把的溫度的話,外面還是冷得有些匪夷所思,這大概是連北國人都會發抖的天氣吧。據說陽明山一度接近四度,幾乎跟放純喫茶的超商冰箱一樣 了。我接起電話:「喂?」裡頭傳來所有總機小姐會有的聲音。

內容大概是關於友人的手機已經被找到了之類的事情,我含糊的答 應,並且承諾會盡快轉告他。聲音空洞的像是涵洞裡頭的回聲,不只如此還聽不出任何的表情。工作就是這樣子吧。如果成為了平凡的大叔,在工作上也一定會變成 類似這樣的勞動者。不同的只有形式而已。然後一邊複頌一邊把該記的事情記下來,但是他說的話我有一大半都聽不懂。這也沒辦法,友人的故鄉就是個這樣子的地 方。對方見我有些苦惱及納悶,便暫停一下子。我摸摸外套口袋,翻出了兩三個十元硬幣。一手拿著手機,一邊走下樓梯到有販賣機的地方。

「那 麼你知道任何找到他的方法嗎?」聲音一樣很平板,但可以感受到他盡力完成工作的認真態度。就這點來說,的確很了不起。甚至已經超過許多我接觸過的總機小 姐。我想了一下,冒出一個有點荒謬的念頭:「雖然我不知道他的地址,但我知道他跟一隻烏鴉在通信。說不定能夠透過烏鴉找到他噢。」在現實的時空說出這樣的 句子,真的是一件很詭異的事情;不僅如此對方還認真的記了下來。不過一想到有個貨真價實的幽靈正待在我房間裡頭,一切就變得比較能夠接受些。我在販賣機前 把硬幣放進去,買了罐可樂。彎下身子,用拇指跟食指把它夾了起來,好冰。對方停了一下子,然後話筒那邊傳來轟轟地風聲,很微弱但是很清楚,像是什麼東西正 在運作一樣:「謝謝你。如果有遇到他,請記得提醒他與我們聯絡。」我說好,然後記下了一串不知道有什麼意思的單位名稱。

海一下子又被翻轉過來。浪潮襲上沙灘,沙子從天上如雨般落下。變成以謊言與真實為兩端的沙漏,丈量著時間。方盒子被釘在原本的位置,但他不在天上,在海裡。

回到房間的時候,幽靈還在原本的位置等待著我。「別開燈。」他說,這樣我會不見。

2010年2月10日 星期三

1/11關於一月十一日

什麼也不想說,就這樣過了一天。雨下個不停,雖然都 是細細的、細細的,但總是沒有停過。或許在我沒注意到的時候,曾經停下一陣子。但基本上來說,雨一直下著。在台北的天空,還有我的心中。噢,是冷冷的雨 吶。打開門的時候,看見有個拆開的香菸盒子掉在地上。上面用藍色的原子筆寫著歪歪斜斜的字,有些被雨水暈開,但還算能夠辨識。友人寫著:如果沒事的話盡快 聯絡我,身體保重。真是笨蛋,手機不是弄丟了嗎?在像礦道般奇怪的捷運站裡頭弄丟了。我撿起香菸的盒子,用藍色的紙膠帶貼在衣櫥門上。紅色的 marlboro香菸,寫著三毫克。是我沒注意過的包裝。

房間裡頭連燈也不開,電腦的螢幕發著光。我試著開始寫研究所考試 要用的書面資料,但完全沒辦法順利的寫下去。應該說,不願意寫下去。打開以前寫過的檔案,複製貼上以及簡單修改,最後字數仍然停留在五百五十一個字。從書 架上把雀斑女孩之前寫的信,拿到床上又讀了一次。後來又讀了一次。整齊的折好,收進信封裡。先是壓在枕頭下,但想一想感覺不太對勁。於是下了床,也用藍色 的紙膠帶把他貼在衣櫥門上。白色的信封,郵票上畫著鮮豔的花朵。有點無趣。

我試著開始整理房間。打開電燈,拿出粉紅色透明 的垃圾袋。把桌面上的雜物收拾進去。又掃了地。把書架上的書按照大小整齊的排好,然後把村上春樹的書都放在一起。從抽屜裡面翻出來的明信片與照片,都貼在 衣櫥上。坐在椅子上,暫時凝視著它們。從物件與影像中間,某種感性氛圍流瀉而出。積成像是湖泊般的東西。並且從圖像之間的縫隙,拉出了某種該死的形而上的 透視線窺探到方盒子裡的東西。「馬的。」我低罵著,然後把東西再次取了下來,通通丟進抽屜中。然後在地板上開始折起衣服。播放《Elbow》的專輯,一邊 勞動著,一邊把整張專輯都聽完了。研究指出,忙碌的人比較快樂。好像真的有這麼一回事。跟著旋律哼起歌來,偶爾停下來想想事情。最後把垃圾袋打包起來,放 在門外。

這樣的生活,像是頹廢的流水帳。沒什麼意義,但也沒什麼煩惱。不停的往下掉,讓自己慢慢變成機械。總有一天會變成 支撐起國家的平凡大叔。讓這個機器,發出偉大的聲音,然後順暢的運作著。我想起古谷實的《機車人生》,然後想起友人與雀斑女孩。於是起身又把電燈給關了。 『我們都中了名為青春的毒。』漫畫裡頭這樣說著。想一想,我身上的毒或許還沒退;青春的尾巴像是萎縮的臍帶依依不捨黏在屁股後面。不知道為什麼又想起了王 家衛的《東邪西毒》,再來是《花樣年華》,最後是《阿飛正傳》。打開昨天沒喝完的啤酒,一邊喝著一邊換了張專輯。是什麼也不重要了,頹廢的流水帳需要頹廢 的流水聲。

嘩啦啦啦啦……

「我好頹廢。」真蠢。

黑暗的房間像是深海一樣,會 發光的一切都是獵人,被吸引的都是獵物。而自願被吸引的,是白痴。我一定是白痴中的白痴,自認為頹廢並沾沾自喜的白痴。雖說如此,但把自己簡化成白痴後, 心裡居然好受許多。藍色的寂靜慢慢變深,變得像是夜裡的海。雨水細細的落在海面上。沮喪嗎?也不;悲傷嗎,或許有一點。我的形狀是不完整的孤獨,有點殘 缺。

『你的島嶼飄著雨,我的船槳正遠離。』黑暗中寫著,給自己。

整齊的折好,打開抽屜,也收了進去。

2010年2月9日 星期二

1/10關於一月十日

又下起雨了,沒有原因。冷空氣凝結所以下起雨,葉片上的雨水閃爍燈光的反射。我把友人拒絕在外,他說:「有很棒的故事,以及很棒的想法。」但是我誰 也不想見到。於是告訴他,抱歉身體實在不太舒服,想好好睡個覺。好吧,保重身體囉,他這樣回答我。我想他一定能夠體諒。從幽靈那邊回來的路上,我在小土地 公廟外遇到朋友。他問我,怎麼了;我說,沒事。不要緊吧,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像受了什麼打擊。什麼事也沒有,不用擔心。雖然這麼說,但我的樣子一定遭 透了。我沒有把遇到幽靈的事情告訴他,雖然他可能猜到怎麼回事。若真如此,我會感謝他什麼都沒有問起。

白天的時候,我重新寫了一封信給雀斑女孩:『抱歉,信來晚了。想要好好的回一封信,比我想的還要困難。希望你不要介意……』並且告訴他,我有些疲累,甚至疲軟。就像是平凡的陰莖一樣,都會有沮喪的時刻。可能我比任何人都容易憂鬱也不一定。

一 個人在下午三點左右吃了所謂的午餐。在麵館裡頭隨便點了個水餃,但其實沒什麼胃口。「總該吃點什麼吧。」我這樣說服自己。簡簡單單的十個水餃,吃了大概半 個小時。什麼醬料也不加,直到水餃表皮不再濕潤的時候,食物正式跟著生命一起枯燥乏味。到附近的小書局買了郵票,丟到郵筒裡面。年輕的男孩子穿著短褲抱著 籃球往山上走去;年輕的女孩子拿著手機跟朋友講電話。公車站牌下,站著一排人。車子來了就上車,車子走了就默默拿起書看著。什麼都很簡單,但是什麼都很讓 人沮喪。平凡沒什麼不好,沒必要去追求任何的不平凡。也沒必要去觸碰太深入或者太形而上的話題。雀斑女孩曾經說:「任何事情都不要追究太深入,最後裡面剩 下來的一定只有絕望與悲傷。」

回到房間之後,在床上躺了好幾回,卻輾轉難眠。時間下午五點。

用 電腦播了音樂。從《Thirteen senses》開始,然後到《Muse》、《Suede》、《Oasis》,最後又把音樂關掉。把自己泡在藍色的寂靜裡頭,夜色也在那時候正式降臨。天空 中的方盒子又被關起來,把『像實話般的存在』封鎖在裡頭。我擁有了無限多謊話般的東西,影像、聲音、記憶。從前記得一清二楚的同學,開始忘記他們的臉孔, 記得住的卻又無法跟名字串在一起。我花了好長的時間回想國中喜歡的女孩子,他的臉、他的名字、他的胸部或者關於他的事情。但是每一頁,都被時間的蠹蟲挖空 了一部分。於是牠肥肥胖胖的,而關於我所擁有的,不停削瘦。我完全感受得到。

記得在國小四年級的時候,我嘗試過自殺的事 情。把父親的皮帶穿過櫃子的環,然後扣成一個看似堅固的環。爬上椅子,抱著決心墊著腳尖踏上椅子。然後把椅子給踢倒。為了怕被聽到聲響,下面還預先舖了厚 厚的冬被。脖子被皮帶給勒住,邊緣磨破了稚嫩的皮膚。呼吸一下子就變得不順暢,臉一定紅得像猴子的屁股。不知道為什麼,現在想起小時候的自己自殺的模樣, 居然覺得可笑。而在我心想:「完蛋了。」的時候。忽然想起隔天的數學作業,還有藏在床底下的四驅車。「原來死掉是這麼回事。」當時的我這麼想著,絕望的想 著。現在才知道,原來我那時候,什麼也都沒搞懂。皮帶發出吱吱的聲響,隨著我的身體晃動。在我沒有預料到的狀況下斷裂。我摔到舖好的棉被上,膝蓋撞上剛被 踢倒的椅子。身體的本能催促著我大口大口的呼吸,然後咳嗽,流眼淚。最後又把棉被整齊的折好放回床上;把椅子立起來;把斷掉的皮帶藏到床底下;把門鎖起來 然後大哭一場。可是現在,我已經失去哭泣的能力了。想到這裡,我又更加沮喪。

九點左右,我到超商買了一手啤酒。好像應該要喝酒。但喝了三罐之後,就開始努力的跑廁所小便。試著在廁所裡自慰,但完全硬不起來。這樣弄了大概十分鐘,又拉上拉鍊,回到電腦前喝著啤酒。不冰的啤酒喝起來很苦,一點也不甜。腦袋昏昏沉沉的,想起幽靈的臉。

我說:「不要管我。」然後穿過他的身體,站起身子。他的溫柔與他的沉默,他的冰冷與他的不存在。

友人在十一點左右來敲門,但我告訴他身體不舒服。又把自己還給藍色的寂靜中。

2010年2月8日 星期一

1/8我與幽靈其二

怎麼會透過去呢,照理說不是應該處碰到某種形而上的 東西嗎?幽靈小姐輕輕的把手放下,連風都沒有,細微的空氣流動都沒有。「這是關於我們存在意義上的答案。」幽靈這樣說,但我一點也搞不懂。我問,怎麼會這 樣子呢,能不能再讓我試試看。幽靈小姐,嗯的答應一聲,然後閉上他的單眼皮。我克制著心中親吻他的衝動,舉起右手從他頭髮中間畫過。完全的穿過她的腦袋, 我把手停留在他頭顱中間--如果有所謂頭顱的話。我看著自己的手泛著螢光,的確什麼也沒有摸到。但在中間的中間,確實感受到與外圍截然不同的溫度。應該說 是沒有溫度會比較洽當。彷彿在那個區塊附近,感覺溫度的神經忽然都失效了。

「是感覺不到,或是不存在?」我問。

幽靈小姐說:「不存在。」

我 不存在,『感覺』這東西也不存在。當然這一切是對於你而言。對於我而言的話,我沒有任何方法把手放進自己的頭部,或是觸摸到更深層的東西。幽靈小姐一邊這 樣說著,一邊把手貼在自己的胸前。連呼吸也不存在,沒有所謂的起伏,沒有所謂的空氣流動。我問:「是謊話嗎?」關於存在嗎?是謊話沒錯。但這樣的話語,卻 真實的站在你面前。對你而言,我是那個話語;對我而言,你亦如此。深夜的山中,吹起牧羊少年的風。遙遠的記憶被召喚,卻又被阻絕在外。它敲著門,在雨後的 空氣中低語著。有什麼想讓你知道,但沒有任何方法讓你知道。你也沒有任何理由能夠知道,更別談論有無資格知道。我把手收回來,壓在大腿下面:「真神奇。」 幽靈什麼也沒說。我猜測他一定是個不喜歡說話的幽靈。

我問:「當我的身體穿透過去的時候,你能感受到任何東西嗎?」他點點 頭。是嗎,我說。『不存在』的你,為何能感受到呢?幽靈說:「因為謊話。」這是與邏輯有關嗎?若F則T之類,高一數學第一堂課會教的事情。幽靈搖搖頭,也 不盡然如此。因為對你而言我不存在,所以感受得到其他在你身體中『對你而言不存在』的部分。我有點驚恐:「是怎樣的東西?」同時也因為我所有的部分,在連 我都不知道它存在的狀況下,先被別人察覺,而感到不安。這些秘密透過私密的孔隙,正被一個貨真價實的幽靈所窺視。

幽靈好幾 次話到了嘴邊,卻又被吞下去。最後他說:「抱歉,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描述。」真可惜,我說。會不會不知道這些事情,對我會比較好呢?「這個我也不知道。」 幽靈說。但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試著說說看呢?就算有所偏移也無所謂。畢竟我都知道了有個『對我而言也不存在』的東西,若沒有聽到些什麼回應。可是會在心 裡留下疙瘩呀。總之,還是希望能夠拜託你。

「我試試看。」謝謝你,我回答。

它跟存在的意義 不同,它不是類似謊話的結構,反而是貨真價實的東西。換句話來說,是類似實話般的存在。但所謂的實話這樣的東西,對你而言或許是不存在的。「不知道你同不 同意?」她說。我想了一下子,然後在模糊的邊界中間做了選擇,好讓話題能夠繼續。如果要好好的去細分幽靈小姐剛剛所說的話,那麼一定是無止盡的迴圈。但如 果用『結構』或者『類似……』這樣的說法,或許並沒有錯誤。嗯,大概、或許、應該、可能……。不這樣的話世界也沒辦法運作下去,充其量變得些許優柔寡斷。

這 樣的實話,它指向了一個正確的命題,一個更根本的東西。在你跟我之上,在現象世界與形上世界之上,在光速之上。既純粹又混亂,當然也就沒有所謂的主觀或客 觀。如果牽扯到主觀或客觀的話,那麼一定是類似謊言的結構。而類似實話的結構,也並不代表它代表了真實。如我所說,它會在現實與真實之上。當現象世界的某 物與形上世界的某物相互消弭之後,就會跑到那個「架構內」。也就是那樣的東西構成那樣的架構。

「絕對的中性?」我問。幽靈說,沒錯。那是世界的零度。

我 說:「我身體裡面有著那樣的東西?」幽靈搖搖頭,並不是這樣子。抱歉,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當我接近了,它卻歪斜了;當我遠離了,卻又矯正回來。如果你 能接受曖昧一點的解答的話,我只能告訴你『我感受到了那樣的東西』。或許是殘渣,或許是核心,也可能只是一個通往那個東西的孔洞。你聞到了雞腿的味道,不 代表那就是雞腿;你看見了山的影像,也不代表你看見了山。「幹,好複雜。」我說。什麼都不代表什麼,或者什麼都無所謂。我受夠這樣的情境了。我忽然發起火 來,對著幽靈小姐抱怨著。要不然就是什麼十光年的距離,這種東西真的存在嗎?存在的意義與存在本身有什麼絕對的關聯嗎?謊話與實話的架構,又到底想怎麼 樣?某個開關一口氣被打開,莫名的沮喪再次席捲而來。腦子忽然一緊,胃袋翻騰著不愉快的氣息。我想試著哭出來,但卻又做不到。

幽 靈把他的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想要安慰我,但卻沉了進去。他的冰冷,穿過我的心臟。我縮起身體,蜷在那座墳墓前面。枯萎的花瓣,落在鞋子上。「對不起。」幽 靈說:「我不應該說的。」不,不是你的錯。也不是誰的錯。對不起,他又說了一次,用更小更溫柔的聲音說。然後伏在我的身上,用他的肌膚貼著我的肌膚。表面 貼著表面,而表面的裏面貼著裏面。我被他的冰冷給包圍,而他內裏的『不存在』則包圍著冰冷。

但我卻感覺到溫暖。